「Choco La」.03

　　利威爾初次見到艾倫時是透著廚房的玻璃櫥窗，初來乍到——金色的眼眸因緊張而充斥著不安，但他努力故作鎮定地露出了微笑；艾倫沒有發現他，只是充滿精神地打了招呼便由佩托拉帶著去熟悉環境。

 

　　討厭麻煩的利威爾以往對於新人總是避而遠之，這次也不例外。

　　工讀生流動率高，誰知道這小鬼又會在這間店待多久？

 

　　男人一如往常地只窩在廚房中，不讓人打擾也不去親近，沉浸在自己的步調中勤奮地工作著，完全融化的黑巧克力隨著他的調味與攪拌而產生了視覺與味覺的變化，清雅又豐富的水果餡經由烹煮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包覆其中循序漸進地轉化成深醇濃厚的口感。

 

　　廚房彷彿是他的領地，很少有人在此佇足，平和安靜的空間讓利威爾感到十分滿意，只是偶然間會聽見不同以往的招呼聲。

 

　　『歡迎光臨——』

 

　　艾倫富有朝氣的聲音傳進了利威爾的耳裡，一開始有些不適應但也不排斥，偶爾還會透過櫥窗看著那頂著焦糖色短髮的修長身影，柔軟的髮絲透著暖色調的燈光彷彿閃閃發亮，蜜金色的眼眸絲毫不掩飾情緒，時常露出多變豐富的表情，他的笑聲像是會傳染一般為這間店帶來一絲活力，沒多久利威爾便記起了他的名字——『艾倫．葉卡』，一個聒噪卻不討厭的小鬼。

 

　　有時打烊後的私人小聚中，佩托拉時常在閒聊中提起那個表情豐富的男孩，有時是稱讚、有時是擔心，在言談中似乎能得知那小鬼是一個人獨居生活著，利威爾自始至終都沒有搭話，只是安靜地品嚐著工作完畢的熱紅茶；一開始他對於一個年紀小他一輪的小鬼實在是沒什麼興致，但在話題裡出現的次數多了，也逐漸地開始在意起那個時常掛著笑容的少年。

 

　　但在意歸在意，利威爾從沒想過要主動去找那小鬼搭話，只是時常透著櫥窗看著艾倫的背影——他很愛笑，在露出笑容時臉頰上會露出一顆淺淺的酒窩；平常雖然很機靈，但有時會遲鈍地說出一些不解風情的話來，眨著大大的眼睛又讓人輕易地原諒了他。

 

　　艾倫的個性很容易與人親近，兩個多禮拜過去已經跟大部分的人都熟稔起來了——唯獨始終沒有接觸過的利威爾，直到首次在休息室打了照面。

 

　　「利威爾……先生？」

 

　　艾倫很快地便猜出了他是誰，他打量過眼前這聰明的少年後也懶得招呼，自顧地開始換起了衣服。

 

　　從褪下衣服開始利威爾便能清楚感受到背後那雙死盯著他的視線，他不想給予回應也不知道該如何給予回應，衣服摩擦的聲音在打烊後的冬夜格外清晰，但也僅僅只是從他身上發出的聲音，直到自己換好衣服時，利威爾轉頭看見艾倫手上仍然拎著原本的那件衣服而沒有任何動作，男人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

 

　　「喂、小鬼。」

 

　　他看見艾倫明顯地打了一身冷顫，低「嘁」了一聲，提醒了時間後，利威爾邁開步伐走出便看見外頭已經全黑的天色，不自覺地回頭關心了一下。

 

　　看著再度呆楞的少年，利威爾也不再繼續打擾便直接離開。

 

　　隔天利威爾發現艾倫的態度比起之前拘謹了許多，也許是昨晚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令艾倫下意識地開始留意廚房裡的動向。

　　

　　利威爾時不時便能感覺到那若有似無的視線，手上的工作大致完成後抬頭——對上了那對彷彿會說話的金色眸子，艾倫急忙轉過頭去，利威爾看了少年稍微緊繃的背影，留意了時間，拿了個餐盤隨意添上了剛完成的甜品後走出了廚房。

 

　　開門的聲音似乎讓過份在意的艾倫更加緊張，他一回頭便看見利威爾朝著自己走近，男人將盛滿甜點的餐盤遞至他的面前。

 

　　圓滑小巧的馬卡龍，繽紛的色彩旁堆疊著深醇精緻的手工巧克力，華麗低調的色澤像是外衣般完整地包覆在它們外頭。

 

　　「吃掉它。」

 

　　「呃……利威爾先生？」艾倫眼睛瞪大盯著送上前來的盛情不由得有些驚慌，而利威爾也不打算說第二次，直接將盤子旁邊的吧檯上後便直接回到了廚房。

 

　　忙碌讓時間過得很快，清理告了一個段落，當利威爾意識到時已經是準備下班的時間，看著外場只有佩托拉一個人正獨自結算當日營業額，避免自己突然出現又再次嚇到艾倫，利威爾又刻意在廚房待了一段時間，他靠在工作檯邊，難得偷了閒休息著。

 

　　『叩叩——』

 

　　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轉移了目光，自門後出現的少年讓他感到些微詫異。

 

　　「利威爾先生。」艾倫拘謹地打了聲招呼，有些畏怯的表情掛在他的臉上，對於利威爾，艾倫總會感到莫名的緊張。

 

　　「有事嗎？」他平淡地看著艾倫，語氣跟態度讓對方難以猜透。

 

　　「今天謝謝您的招待，非常好吃。」艾倫露出僵硬的笑容，生硬的語調將他的緊張毫無掩藏地展露出來。

 

　　利威爾看著耳根子逐漸泛紅的少年，稍微成熟卻未脫稚氣的臉龐擺著尷尬的表情，他暗嘆了一口氣，平時沒怎麼交集會如此生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平常有什麼不吃的嗎？」男人突然問道。

 

　　「呃……」艾倫微楞了一會兒，連忙緊張地答道：「沒、沒有。」這也不算謊話，雖然一開始抱著彆扭的心態吞下了那滿盤的甜品，吃下後……嚐到那富含層次的味道讓他很輕易地便接受了。

 

　　「喔？那就好。」

 

　　「利威爾先生？」沒有聽清楚利威爾剛才的低語，艾倫好奇地看著他。

 

　　「沒什麼。」利威爾離開了工作檯朝著門口走進，經過艾倫身旁時伸手揉了揉那頭焦糖色的短髮。

 

　　比他預想中的還要柔順鬆軟。

 

　　「呃……」突如其來的觸碰有些嚇到艾倫，下意識後退之前利威爾卻早已經收回了手。

 

　　「回去小心一點，晚安。」

 

　　「晚安……」

 

　　艾倫看著男人走進休息室的背影，伸手撫壓著方才利威爾所觸碰的部位，難以言喻的感覺一擁而上，他連忙甩開這些奇異的情緒，打了下班卡後便直接離去。

 

　　自那天之後，利威爾開始在艾倫有打工的日子裡準備著各式各樣的甜點，漸漸地也變成了習慣，偶爾他們會交談幾句，但幾乎都是簡短的一問一答或是工作上的囑咐。

 

　　但不經意對上視線時，艾倫總會開心地露出笑容，偷偷地揮著手打聲招呼。

 

　　利威爾沒有給他回應，總是別過頭繼續忙著廚房裡的事務，但逐漸瞭解利威爾脾氣的艾倫也沒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想這麼做罷了，而且艾倫感覺男人似乎也不討厭這樣的相處方式。　

 

　　另一方面，利威爾總能感覺到那雙漂亮的眼睛始終盯著自己看，也許連艾倫自己都沒有發覺，他開始非常在意利威爾的一舉一動，熱切卻不過份灼人的視線，包含著連他自己都沒有釐清的感覺，無聲牽引著他們雙方的心緒。　

 

　　男人沒有制止，也任由他看著，在不影響工作的情況下，他亦能處之泰然，直到觸碰到那豐潤的雙唇時——

 

　　原來最先被吸引住的是我才對……

 

　　被這對絕美的金色雙瞳……

 

　　

　　利威爾這才恍然大悟。

 

　　※

 

　　艾倫瞪大眼盯著眼前放大地臉孔，雖然僅僅只是嘴唇上的觸碰，但唇上的觸覺清晰地提醒著他被吻了的事實。

 

　　剛才他正吃著利威爾幫他烤的法式牛肉派，嘴角上應該還留有食物的殘渣與氣味，這個潔癖出名的男人怎麼會在此時此刻突然吻了他？

 

　　正這麼想時——一抹濕熱的觸感貼近了他的唇邊。

 

　　利威爾正用舌頭舔弄著他的唇瓣，描繪著他的唇擴、吻去了他嘴角的殘屑；男人的吐息很近，輕微的呼吸刮過了他的臉頰，被觸碰到的部位不自覺地起了微妙的熱度，泛出鮮嫩的暈紅。

 

　　艾倫的身體僵硬地不敢隨意動彈，他不敢吐出絲毫氣息，累積的疲勞加上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慌亂地不知所措。

 

　　利威爾察覺到了艾倫繃緊的神經，退開了身體，右手仍置於艾倫的頰側，拇指輕撫著細嫩發紅的肌膚，眼神沉穩地凝視著他。

 

　　沒有人先開口說話，空間與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艾倫抬眸便望進了深邃的灰藍中，他不由得開始恍惚，著迷地直視著。

 

　　利威爾的指腹緩緩而下，抵住了艾倫的下唇，被親吻過的地方突然熱得發燙，不熟悉的熱度緩慢地開始擴散，艾倫失神地任由利威爾觸碰著自己，來回磨蹭的指腹輕微地施力掰開了他的下唇。

 

　　「把嘴張開……艾倫唷。」

 

　　輕穩的嗓音傳進了他的耳裡，艾倫聽話地啟開了他的雙唇，男人再次快速地噬攫了他的檀口，濕熱的舌頭長驅直入，霸道地刮舔著他口內的每一處，炙熱的吐息侵蝕著他的感官混著唾液吞嚥而下，利威爾的雙手捧住他的後頸，拇指有意無意的輕撫著他的耳朵，使得更加渾身燥熱。

 

　　「唔……嗯……利、利威爾先生……」

 

　　在換氣的空隙艾倫不自主地喊著男人的名字，但在他發出聲音後男人又再度封了他的口，他感覺到自己的舌頭被強勢地吸吮住，毫無自由也無法掙脫……

 

　　雖然不是第一次與人親吻，過去也有短暫交往的經驗，但艾倫第一次被親吻的如此深入，利威爾輕輕撩撥著他的感官，勾引著他每一處的神經，而他只能任由男人為所欲為。

 

　　在艾倫以為自己將要因缺氧而窒息時，利威爾卻更是吻得不留一絲縫隙，男人的呼吸在他臉頰邊刮過，似乎沒有打算輕易放過他，而在此時他發覺自己因為利威爾的撩撥而起了些微的慾望，這讓艾倫著急了。

 

　　『咚——』的一記頭槌，讓利威爾突然向後方倒去，一向臉色平淡的男人難得露出驚愕的神情。

 

　　艾倫在嘴裡嚐到一絲腥鹹，估計是咬到了舌頭，他抿了抿嘴後連忙上前將男人拉起。

 

　　「對、對不起！利威爾先生……」

 

　　艾倫顯得既慌亂又無措，稍微燃起的雜念被這股衝擊衝得煙消雲散，男人臉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平淡神情，起身，看著艾倫嘴角上的血漬皺了下眉頭，他自然地伸手抹去後瞄眼看了處理一半便被放置的巧克力糊，走至工作檯旁開始清理殘局。

 

　　「你先去忙吧。」男人這麼說，手上俐落地刮著已呈現半凝固狀態的黑巧克力。

 

　　艾倫原本想說點什麼，但卻又開不了口，只好聽話地轉身走出廚房。

 

　　在準備掩上門時，他回頭看著那個開始埋首於工作的男人，對方若無其事的態度彷彿方才的吻只是他短暫的白日夢，若非額頭上傳仍隱隱傳來發熱的刺痛，他也真會認為只是個錯覺。

 

　　他不明白利威爾方才的舉動，嘴裡的血腥味沖淡了不少，但接吻的觸覺彷彿殘留下來般，既清晰又炙熱，而自己又是如何回應那個既熱切又深入的親吻。

 

　　艾倫漲紅了臉頰延燒到耳後，他連忙關上門，將心緒調整至工作狀態，用眼神巡視了一圈——客人不少，但是勉強忙得過來，他慶幸著現在的忙碌狀態可以稍稍掩飾他的反常，笑著接過自佩托拉手中準備包裝的禮盒，仔細包裝後交給了在他吧檯前等待的女性顧客手中。

 

　　「謝謝惠顧，期待您的再次光臨。」儘管紅暈未散，他仍擺出營業用的微笑，得體的態度應對讓接過紙袋的女孩臉上也輕微染上了暈紅。

 

　　「那、那個……」女孩接過紙袋，怯生生地看著佇立於玻璃櫃後的艾倫。

 

　　「是？請問還需要什麼嗎？」艾倫睜著大眼，臉上依舊是親切的笑容。

 

　　女孩盯著那張讓人心醉的笑顏，吱唔了一會兒後便鼓起勇氣大聲問道：「請、請問方便與你一同過聖誕節嗎？」

 

　　「呃！」

 

　　不只是艾倫被女孩的問題所驚楞住，女孩的音量不算大，但在不算嘈雜的店內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大部分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身上，好奇著艾倫會如何回答。

 

　　女孩留著一頭長髮，漲紅著一張臉，垂著頭害羞地盯著他，艾倫看見她握著紙袋的雙手因緊張而輕微顫抖著，緩口氣又再度露出了微笑。

 

　　「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我聖誕節有預定了……不好意思。」艾倫有些彆扭，手指輕抓著自己紅暈未退的臉頰。

 

　　雖然聽起來像是婉拒的藉口，但兩天後的聖誕節是利威爾的生日，心裡開始慢慢盤算的艾倫歉然地對著女孩說道。

 

　　「不、不會……是我太唐突了……非常抱歉。Bey Bye」

 

　　女孩慌亂地揮著手，強撐起微笑道別，低著頭拉開木門走出店外，背影看上去有些失落，艾倫嘆了一口氣，準備將櫃上的托盤收拾時聽見了熟悉的揶揄聲……

 

　　「唷——還滿受歡迎的嘛！」讓．基爾休坦早在一旁將方才發生的情況盡收眼底，他故作瀟灑地將雙手放進口袋中，笑著走到艾倫面前。

 

　　「啊……讓，是你啊……」艾倫懊惱著喊出他的名字。

 

　　雖然是不需要放在心上的場面，但艾倫實在不想給他這友人多了一個可以消遣自己的機會，他又重新拿了個乾淨的托盤，鎮定地露出了笑容說：「請問需要什麼？」

 

　　讓看著艾倫那態度，知道對方不想在此事上做文章，但難得看到這類場景，他又不想放過這能消遣艾倫的機會。

 

　　「別這麼快轉話題啊……剛那女孩挺可愛的，拒絕不感到有些可惜嗎？」他一手靠在玻璃櫃上，露著不正經的笑容說著，眼睛邊四處觀看著。「話說，怎麼沒看見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女孩子？黑頭髮的那個……」

 

　　「請問需要什麼？」艾倫無視了讓的問題又重複了一次，臉上還是掛著微笑，但語氣上卻感受不到方才的暖意。

 

　　「欸——起碼告訴我那女孩的名字啊……」

 

　　「你在多問一句廢話，我就直接幫你打包我們店裡最貴的禮盒。」送不送得出去就不關他的事情了。

 

　　平常看讓也沒個正經，只是艾倫沒想到對方會不懂事故至此，挑這節日活動來打擾他的工作。

 

　　「好好好——我不問就是了……」

 

　　「艾倫，那是你朋友嗎？」佩托拉處理完手上的事情後，好奇地走到艾倫身旁。

 

　　「不！」

 

　　「是！」

 

　　兩個人同時出聲，艾倫給著否定的答案，看著自故熱絡的讓，暗嫌了一口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地重新收拾托盤。

 

　　「咦？」佩托拉有些意外艾倫的反應，平時與他們相處的艾倫總是恭謹有禮，甚至可以說是過份拘束，難得看見艾倫不同以往的態度讓他們感到有些新鮮。

 

　　「只是同窗孽緣。」艾倫莫可奈何地回答著。

 

　　「艾倫你這樣說也太不夠意思了！」

 

　　「對你剛好而已。」艾倫冷淡地擦拭著托盤，不太想搭理在旁對著佩托拉露出殷情笑臉的讓。

 

　　「你……」讓原想繼續反駁，但餘光瞄到一旁微笑著看著他們互動的佩托拉，連忙擺起笑容，「我叫讓．基爾休坦，是那個擦著托盤的笨蛋的同學兼好友。」

 

　　「自以為。」艾倫小聲地低咕。

 

　　「呵呵呵呵——」佩托拉笑了出來，就算在閒聊時艾倫也很少講起自己的事情，她不免有些好奇，「我叫佩托拉，歡迎你偶爾來找艾倫探班，但僅限於客人不多的時候。」

 

　　「謝謝！」讓的眼光又轉了一圈，他瞧著是無法從艾倫口中探聽出其他消息了，連忙問著佩托拉：「請問……你們應該還有一個女性員工，怎麼今天沒有看見她？」

 

　　「你說米卡莎嗎？她今天排休。」

 

　　「米卡莎？真是特別的名字。」讓念著剛打聽到的名字，趕緊討好道謝，「謝謝妳，佩托拉姊姊。」

 

　　「噁心。」

 

　　他們短暫的交談已經讓艾倫將托盤全數擦拭乾淨了，他也不擔心他的青梅竹馬會被讓糾纏上，因為他相信米卡莎自己也能好好處理掉。

 

　　「你怎麼一直在低咕啊！還不是你遲遲不肯告訴我那女孩的名字，我也不用特地問別人啊……」

 

　　「既然你名字問到了，你就包個禮盒回去吧！」艾倫笑著拿出最大的紙盒開始準備幫讓包裝，而佩托拉也在旁笑著看他們互動。

 

　　「欸——等等！等等！小盒的就行了！」

 

　　「這麼小氣啊……」艾倫難得帶著輕蔑的語氣，笑著對讓說。

 

　　「給我媽的，小的就行……」讓低聲的說，現階段也沒有他可以送巧克力的女孩。

 

　　「Jean  Boy！」艾倫嗤笑了一聲，但還是將紙盒換成最小的四顆裝。

 

　　「別提那暱稱！」讓警告地看著艾倫，而後者只是聳聳肩後將他挑選好的巧克力放入紙盒中，讓嘆了口氣、瞄了眼時間問著艾倫說：「你差不多要下班了吧？一起走吧！」

 

　　讓的提醒讓佩托拉也留意了時間，也還擔心著稍早仍不適的艾倫。

 

　　「艾倫，你包裝好那盒就先回去吧！明天是慣例公休就好好休息。」

 

　　「呃！」艾倫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回絕時卻被佩托拉撥開了額前瀏海。

 

　　「果然……艾倫你額頭怎麼腫了一塊兒？什麼時候撞到的？」佩托拉擔心地問著，但這舉動把艾倫嚇得連忙退後，臉上又再度泛出不尋常的暈紅。

 

　　「沒事！沒事！我剛剛拿東西不小心撞到的！」他憶起稍早的親吻，又怕佩托拉細問下去，連忙把禮盒包好後遞給了讓，「哈哈哈——那今天就不好意思，我先下班了！」

 

　　他用著不自然的假笑晃進了休息室，暗自希望不要露出任何破綻。

 

　　艾倫在置物櫃前蹲坐了下來，雙手摀住了嘴巴，臉頰上的熱度緩緩傳遞至手中，對於稍早的觸碰他始終無法冷靜。

　　

　　臉上的潮紅難以退去，他只好連忙換上便服將自己的半張臉包進了圍巾之中，並暗自希望著外頭的氣溫能稍稍降下他頰上的熱度。

 

　　走出店外他再次透過外頭的玻璃櫥窗看著仍埋首於工作的男人，狂烈的悸動敲擊著他的心臟，他駐足不前，想再停留一會兒，想離開，卻移不開視線。

 

　　「喂、艾倫！時間要來不及了！」走在前頭的讓發覺艾倫沒在後頭跟上，催促提醒著。

 

　　艾倫回過神，拉攏了下圍巾後才跟著讓離去，紅透的耳根是他退不下的熱度，他想整理紊亂的思緒卻毫無成果，男人的身影宛如烙印般深刻地印在自己心版上，揮不去也撥不散。

 

　　※

 

　　離巧克力店大約兩站的距離有間高雅低調的小酒吧，雖然做著夜晚的生意，但店內的氣氛卻是輕柔沉靜，大部分的客人都有著共通的默契，不會過份喧嘩更不會去隨意打擾旁人。

 

　　這間店主留著一頭金色的短髮，壯碩高挺的身材與深邃的五官輪廓，如大海般蔚藍的雙眸時常閃爍著精光，像是算計好角度般的微笑時常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偶爾會在店裡出現，在吧檯裡頭搖著五顏六色的調酒與常客閒聊兩句，又或是約了朋友在安靜的角落小酌品酒，他總是很隨意自在的經營著，雖然是副業但也累積了不少常客，營業額計算下來也算是相當可觀。

 

　　利威爾在門口熄了煙便踏進了店內，一眼便瞧見了在老位置上的兩位友人，他走近後直接在沙發上坐下，交疊的雙腿與桌邊保持著微妙的距離，他靠在沙發椅背上臭著一張臉，一如既往不打任何招呼，而其他兩人也早已習慣利威爾的態度。

 

　　「欸——利威爾，別一來就臭著一張臉啊。」雖然看這小子十次有十次都是沉著臉，但每次看著那付表情仍會忍不住碎唸一下，扎著深褐色馬尾的女人無視利威爾陰鷙的眼神，自在地拎著酒杯說：「你偶爾也學學艾爾文那張奸商笑臉啊。你這樣子還真難想像你是巧克力店的老闆呢！」

　　

　　「閉嘴，混帳眼鏡。」利威爾捏了捏鼻樑，一結束巧克力店的工作就直接過來，對於今天種種失常的行為讓他感到特別地焦躁。「找我來有事嗎？」

 

　　「還真的被我們料中了呢……艾爾文。這小子真的忘了過兩天就是他生日了。」女人對著在旁的金髮男人輕搖著酒杯說。

 

　　「情理之中。」被稱為艾爾文的男人也是這間酒吧的老闆，舉起了酒杯輕敲了女人的杯子後將杯中的洋酒一飲而盡。

 

　　「很重要嗎？」利威爾移開了手，看著坐在面前自故斟酒的兩個老友，低嘁了一聲。

 

　　「過兩天我跟艾爾文都挪不出時間，想著今天就出來小聚一會兒吧！我想禮物也不用了，你也不會用，今天的酒錢就讓艾爾文自己吸收吧！」女人哈哈地笑，毫不客氣地慷他人之慨。

 

　　「這樣似乎有些不夠盡興呢……漢吉。」艾爾文臉上依舊掛著高深莫測的微笑，他怎麼會猜不出這女人的心思，再度為自己的杯中倒了酒後若無其事地說：「不然我們今天就放開喝吧！誰先倒，就買了今天的單！」

 

　　利威爾挑了眉，還沒做任何表示就先被艾爾文搶了話：「我知道你明天公休，我們也算有段時間沒有聚聚了，就盡興一點吧。」

 

　　「嘁！」利威爾瞥過視線，算是沒有拒絕。

 

　　被稱呼為漢吉的女人似乎早早就喝開了，正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雖然跟本意有些出入，既然你們都同意就喝吧！」她開了瓶正要替利威爾滿上，才發現桌上只有她與艾爾文的杯子，正要開口時艾爾文早已示意吧檯內的酒保做準備。

 

　　漢吉也不再有動作，她靠坐在沙發上休憩，好奇地睜大雙眼看著吧檯內酒保流暢快速的動作，其中一名清秀俊朗的少年完全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欸——艾爾文，那孩子長得挺漂亮的，之前怎麼很少看到？」漢吉近期沒事都往這裡跑，幾天沒來多了張新臉孔，好奇地問。

 

　　艾爾文順著漢吉的目光望去，露出了以往的微笑說：「那孩子之前就離職了，只是最近另一個酒保出了車禍，所以他暫時回來代班，也只有這個月而已。」

 

　　「難怪……」漢吉的眼睛仍是盯住那孩子不放，修長的手指滑弄著調酒用的量杯，規律有力的動作漂亮地無懈可擊，每一招花式甩動都流暢地一氣呵成，少年熟練地展示技巧讓人捨不得離開視線。「那孩子怎麼會離職？」

 

　　照理說，以他的調酒技術跟佔據優勢的外貌，不出幾年便能成為一大噱頭，艾爾文怎麼會輕易放走這顆搖錢樹。

 

　　「他是自請離職的，之前因為騷擾事件引起了爭執，揍了酒客後就自動請辭了。」艾爾文當時也有勸留，但那孩子仍是執意離去。

 

　　漢吉聽完吹了聲口哨。

 

　　「真是勇敢的少年啊！哈哈哈——」

 

　　利威爾對他們的話題毫無興致，隻手撐著頭假寐著，直到熟悉的嗓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史密斯先生，這些是您點的東西。」艾倫帶著緊張又有些不確定地走到他們桌旁，將顏色鮮艷的調酒放置漢吉面前後，開了瓶，將深褐色的酒液倒入裝著冰塊的空杯中，轉過頭，金色的眼眸滿是尷尬地對上了始終盯著他不放的視線——

 

　　「晚、晚上好，利威爾先生。」

 

　　

　　※

 

　　

　　　艾倫端著酒瓶臉上僵笑著，背地裡冷汗直流，灰藍色的眼眸彷彿要將他穿透般凌厲地盯著自己，艾倫想即刻逃離這尷尬的處境，但直覺告訴自己逃跑的後果不堪設想。

 

　　「你在這裡幹什麼？」

 

　　利威爾說話了，語調降了三分，冷冰冰的語氣完全透露出他的不悅，他還記得稍早前這個小鬼的臉色是多麼憔悴又疲憊不堪，現在原由也水落石出了。

 

　　「幫、幫人代班。」艾倫不解自己為何會如此戰戰兢兢，但每次面對利威爾時，他總是不自覺地過份緊張，在被親吻過後，他更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這個男人。

 

　　艾倫被瞧地渾身不自在，眼光開始飄忽，利威爾瞧著他的目光好像他做錯了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明天有班嗎？」利威爾看見艾倫眼下的青紫，再次詢問。

 

　　「有、有的。」

 

　　「請假。」他擅自幫艾倫下了決定，拎起方才被放下的酒杯酌飲了一口。

 

　　「呃？」

 

　　「噗哈哈哈哈！」

 

　　艾倫與在一旁觀察許久的漢吉同時出了聲，與艾倫是截然不同的反應，她與艾爾文饒富興味看著兩人的互動，他們所認識的利威爾是不會主動去關心或是干涉他人隱私或是行程的男人，她愉悅地看著這個不善表達，自己又毫無所覺的老友。

 

　　「利威爾……你不該先問過我嗎？」艾爾文看漢吉還在大笑，嘆了口氣。雖然在一旁好奇地盯著，但利威爾的擅自決定讓他有點頭痛，明天就是平安夜，人手調度上絕對是忙不過來的。他看著慌然無措的艾倫安撫地說：「你先回去忙吧。」

 

　　「好的，謝謝。」艾倫點點頭，放下酒瓶低頭打過招呼後便趕緊離開。

 

　　利威爾的眸光始終追著那道纖細修長的身影，吧檯裡的他嫻熟的應對著逐漸聚集的酒客，談笑風生中露出得體的微笑，利威爾默不作聲地酌飲，不過去打擾也不收回視線，也許目光太過灼人，艾倫總是下意識地往這方瞧又連忙收回眼光。

 

　　「看這樣子，艾爾文你不准假也不行囉！」終於笑完的漢吉喘了口氣，拿起豔紅色的調酒欣賞著，透明漸層的紅色透過燈光映在女人臉上，她將杯緣靠近唇邊輕酌後不禁發出讚嘆：「真好喝！艾爾文這小子是個寶呢！沒打算把他挖回來嗎？」

 

　　「想都別想。」利威爾馬上否決，犀利的目光瞪向漢吉，對方撩起意味深長的笑容將杯中的調酒一飲而盡。

 

　　艾爾文對利威爾的反應很感興致，卻悶不作聲的看著他的反應後露出了微笑。

 

　　「利威爾，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那小子的代言人了？」漢吉看著開始忙碌的艾倫，越看越有興趣。「那對眼睛真漂亮啊……應該很有人氣吧？」

 

　　漢吉看著對面老友沉著臉瞪著自己，她輕晃著空酒杯平淡地繼續說：「你看上他了？」

 

　　儘管是疑問句，但語氣是肯定的。

 

　　利威爾沒有否認，他直接喝乾了杯中深褐色的洋酒，被點破了心思也不彆扭，只是盯著艾爾文看，對方也主動幫他們的杯中滿上。

 

　　玻璃杯輕碰後又再次飲盡，看來艾倫明天會不會來上班就看這兩個男人誰先喝倒了。

 

　　而漢吉則是置身事外的起身走到吧檯前，近距離欣賞著精湛華麗的調酒技術，色彩繽紛的雞尾酒再次放到她的面前，她不急著拿起只是靠在桌邊盯著艾倫瞧。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艾倫．葉卡。」艾倫頓了一會兒才說出自己的名字並露出不同以往的自若微笑。

 

　　「Yeager？那你抓到想要的獵物了嗎？」

 

　　她拿起高腳杯，透過三色漸層的雞尾酒看著那雙閃耀的蜜金色雙眸，蘊含的深意與狂氣不禁讓她迷了眼。

 

　　也許同是怪物才能互相吸引吧。